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挑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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挑撥

時近子時, 宰相府中歸於寧靜,只有張弈臥房還亮著微弱燭光。

張弈這個人從先帝還在時就入朝為官,如今已將近三十載, 在官場上從來都是順風順水。聽肖氏一介女流如此說,他這個大男人心生不快。

“此話怎講?難道今日刑部當真有所察覺?”

不可能, 他這些死侍都是精挑細選, 多多少少握了把柄在他張弈手上, 生死都是要榮辱與共的。再說聽聞那位駙馬爺今夜也從刑部離開, 想來刑部大牢的守衛松懈,此時不攻,更待何時?

吳正被捕入獄的消息傳來,張弈立即捏了一把汗。待搞清楚事情原委,他一巴掌拍在案桌上, 震得茶盅茶水四濺。

“不爭氣的東西, 貪多嚼不爛!明明他只在其中兩個無甚背景的官員晉升上動手腳, 好安排我們的人進來, 他竟然背著老夫又收了這麽多人的賄賂, 將名單大改,這不是找死嗎?”

吳正此人, 在張弈手下過慣了舒服日子,如今愈發不知收斂起來, 斷乎留不得了。於是在知曉仲玉離開的時候, 張弈立刻召來殺手,準備像之前那樣, 將吳正直接殺死在刑部大牢之中, 永絕後患。

肖氏看張弈氣急的模樣,眼含冰爽, 在一旁坐下緩緩道:“我連夜出宮前來,自然就是知道右相有所動作。這吳正要殺,毋庸置疑,但那名為保吳正安全,寧願將成親剛一日的長公主丟在府裏,都要守在刑部大牢的駙馬爺突然就這麽放心的回去了,右相大人就沒有想過是為何嗎?”

她這這麽一說,張弈後知後覺,突然覺得後背一涼。

是啊,三天都守了,派去跟蹤的人也回報說吳正好像已經松口,他這個緊要的關頭離開,確實可疑。

“娘娘的意思……難道娘娘知道他們的計劃?”

當初將肖氏送進宮去,張弈原本沒指望她能當上貴妃,更何況是青玄的枕邊人。可自她進宮以來,諸多手段,察言觀色之心更勝旁人,做事細心又幾乎沒有留下把柄,所以僅一年便爬上貴妃之位。

肖氏斂目,指尖一下一下輕輕敲在桌子上,發出“啪嗒”、“啪嗒”的聲響。

“本宮無意間從禦書房門外聽到有刑部大臣向皇上起奏,要求增加刑部大牢的守衛,更改值守的形式,更要了一些軍中防火防賊的擋盾。而且我還聽見,大臣還有詢問他們是否可以將犯人私下轉移之意,據說都是門下省的意思。這門下省的意思自然就是那位駙馬爺的意思,怕其中有詐,所以趕緊來告訴右相。”

張弈在一旁靜靜聽著,冷汗直流。

還好今夜她來的及時,否則恐怕著了那個駙馬爺的道!

“娘娘來的及時。但不知是否能將他們詳細的應對計劃都一一探聽了來?不然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們一步步走下去,你我猶如籠中困獸,連一點辦法都沒有,還不如奮力一搏,好過坐以待斃。”

肖氏起身,背對著燭火看不清表情,她微微搖頭,雙手交握,顯得有些憂愁。

“若是能探聽到,哪裏還需要等到大人來問,我自然方才就說了。皇上雖說寵我,但後宮不可幹政從來都是死命令,我聽完他們說話,一刻也不敢多留,就帶著食盒趕緊離開找機會出來見大人,不曾知曉他們詳細的計劃。”

看來,他們從上一次劫獄和大牢著火中吸取教訓,作出的防備也不外乎就是預防這兩樣。

“無妨,防火防賊,談何容易。老夫這就安排下去,重新部署。一定要在吳正被帶上九重殿與老夫對峙之前,將他殺掉。”

聽他如此說,肖氏無言點頭,兩人隨即陷入沈默。自去年春天,長公主莫名其妙和天文館的那個仲玉扯上關系,將他從一個文臣逼得做了弄權人以後,張弈這一年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。

辛苦從墓裏盜來的珠寶金銀被截,城中不少賭場茶坊被查,弄進宮去迷惑皇帝的工匠被迫自盡,如今又是吳正被捕。

肖氏看著張弈唉聲嘆氣,眼神忽然亮起來。

“大人不必如此焦慮,這一計不成,自然還有一計。”

“如今老夫內外夾攻,做什麽事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,下一計怕是……”

“大人下一計施展不開,那就讓本宮來。”

“你?”

張弈瞧著她。

這個女人……若是太任她妄為,或許有一天會淩駕於自己之上。可如今,除了依靠她,自己暫時別無他法。

“娘娘有何計劃?快快說來。”

肖氏腦海中浮現出阿史那透月那張乖巧懂事的面容,她目光如炬,沈下臉來。

“既無內憂,便生外患。”

外患?

張弈看著肖氏濃妝艷抹的臉,突然想到什麽似的,臉色變得蒼白。

“娘娘莫不是想……不可!老夫當初答應與娘娘合作,不過是各取所需,如若娘娘妄圖勾起外族與大袁爭端,挑起戰事,還恕老夫絕不答應!”

“沒有大人說的如此嚴重,不過是適當以外界的力量奪取大人之所想罷,本宮保證,不會發生大人打憂的事。”

“你要如何做?”

肖氏望向窗外灼灼月色,沈聲開口。

“本宮要再安排一個人進宮。”

**

月隱,夜幕將歇。

一連幾日,青鸞睡得迷迷糊糊,感覺到摟著自己的那雙手臂抽身,她睡眼瞧仲玉洗漱穿戴,關上門離開。

這就又走了?仲玉最近每每天不見亮就起身離府,又直至夜深才歸,青鸞只當他還在生悶氣,避自己如蛇蠍一般。

少女睡意全無,起身喚來竹之。

“備馬車,進宮去找透月。”

青頂攢珠的華麗馬車一路駛進皇宮,透月迎上來時,看青鸞一身美婦人裝扮,比從前做少女打扮時華貴雍容更多,只是面容絲毫未改,依舊明艷動人,心緒起伏。

嫁不嫁人,年輕年老,老天從來都是優待於她的。

少女下車,看見許久未見的摯友面露欣喜,伸手上去握住透月雙手。

“透月姐姐!”

有些時日未見,青鸞瞧透月好像瘦了些,往日空撈撈的袖洞如今更顯寬大,風一吹整個人都好似在風中晃動不穩。

“姐姐清減,難道也是苦夏?今日不算炎熱,等妹妹向太妃娘娘請安,姐姐跟妹妹出宮去玩罷。”

一來就想帶她出宮?果然還是那個隨意妄為的性子。

透月還沒為開口,青鸞突然瞧見她身後小跑來一個人。

“透月姐姐!”

跑近了來,來人分明是個女娘,雙髻盤頭,綴以金飾蝴蝶和各色絨花,藍黃相間的薄紗裙擺上繡滿蘭草,飄逸靈動。她喊著透月的名字走近,看到青鸞以後又趕緊躬身行禮。

“這位姐姐美艷絕倫,想必就是長公主殿下。小女沈笑笑,參見殿下。”

沈笑笑?從哪裏冒出來的?

透月目光在二人臉上掃過,拉著青鸞笑得溫柔。

“她是肖貴妃娘娘侄女,中書後省沈大夫家的妹妹,近日來宮裏小住。”

肖氏的侄女?

察覺到青鸞審視的目光,沈笑笑非但不躲,反而湊上前去,一把將透月的手臂挽住,笑著朝青鸞讚嘆道:“都說宮中戒規森嚴,笑笑怕挨打,原本不願進來,還好處處有透月姐姐維護教導,笑笑也算過了幾天好日子。殿下有姐妹如此,當真是幸運。”

她這一番話,看似在誇透月,反倒讓青鸞這個自小就生在皇宮長在皇宮的人聽出幾分抱怨來,她垂下雙手,說話絲毫不客氣。

“不喜歡宮裏,早日出去便是,用不著擔驚受怕。”

沈笑笑偏偏好像沒有聽出青鸞的夾槍帶棒,接過話頭答道:“對啊,可小女就是太喜歡皇宮了!聽聞皇上和小女一樣年歲,在宮裏置辦許多新奇的玩意不說,這天下最美的花、最美的酒都在宮裏,要不是因為怕犯了宮規,小女早就等不及,從去年貴妃娘娘進宮的時候就想來了!”

她這招四兩撥千斤,懟得青鸞無話可說,透月站出來擺擺手,話語中不自覺帶上幾分做姐姐的口氣。

“她就是這個性子,有什麽說什麽,經常詞不達意,殿下莫與她置氣,相處久了其實她也是個很招人喜歡的丫頭。”

可能是吧,不過至少現在她對這個沈笑笑印象一般,想起自己以前或許也因為莽撞出言得罪過不少人,青鸞收斂神色,重拾一個笑容。

“本宮沒生氣,不過是隨便說說,那待會兒沈妹妹也與本宮和透月姐姐一同出宮去玩可好?”

“可以嗎?我也可以跟著一起去嗎?”

三個女娘有說有笑,一路去了金烏殿向周太妃請安,出宮時同乘一輛馬車,好似已經認識了很久一樣。

沈笑笑偷偷用餘光打量青鸞,日光映照下女娘面容艷麗無雙,她正說著這些時日去到城中見識過的酒坊、雜耍,甚至毫不避諱地提起扶春館裏美貌男倌時興最流行的妝容,嬌笑之間眉飛色舞,活色生香。

一絲精明從眼中閃過,沈笑笑突然開口。

“殿下去扶春館聽曲,駙馬爺怕是不敢攔著罷。”

出宮的馬車上,聽她突然提起仲玉,青鸞蹙眉。

“他?他攔本宮做甚?”

沈笑笑狀似天真,眼裏盛滿好奇。

“妹妹看話本子裏都說,有情人眼不容沙,男人三妻四妾,成了親也總免不了娶妾,不過身份對調,到了殿下這裏,如若長公主殿下真要再多幾個男寵,駙馬應該也是插不上話的罷,妹妹好生羨慕。”

她一個高門貴女,自然不可能找男寵,有什麽好羨慕的?言辭大膽,說不出的蠢笨。

“不過是去見見新奇,還看不上那些個男倌。不過若本宮真有此意,他也確實攔不住。”

沈笑笑捉住旁邊透月的手臂,嬌笑道:“殿下和駙馬伉儷情深,看樣子是旁人誰也看不上。妹妹更是聽說,駙馬仙姿玉容,卓絕出塵,好看的不得了。殿下得夫如此,真是讓人羨慕,姐姐你說,你我什麽時候也能得此佳婿良緣?”

此言一出,透月腦海中劃過一個風流倜儻的面容,她低頭眨眼,隔了半響才開口。

“殿下福澤深厚,你我自然比不上。”

眼看著到地方,想也知道透月心裏想到誰,青鸞抓住她的手,牽她下馬車進了茶室。

“駙馬爺那塊木頭,也就只有一副皮囊還算能看得過去,姐姐當初和本宮一同進學,沈妹妹不知,姐姐怎會不知?姐姐想嫁,天下多少人等著娶?這話不好,以後不準再說。”

三人進了茶室,只見室中五層做穹頂設計,正中間一道巨大的瀑布水簾從上傾瀉而下,濺起水花點點,涼意陣陣。茶室每一層都種植不同花草,瀑布底端,也就是大堂四周更是栽植了兩株參天巨樹,深木色的茶室隔墻窗幾透著微風,好不愜意。

門口小廝認出這輛馬車,立刻招呼掌櫃屏退閑散客人,迎青鸞走在最前面,上了三樓。

“這間‘空谷山茶’茶室是一個詩人的夫人找人造的,當初她的夫君看中大堂那兩株百年老樹,得了許多靈感,她便以此地為基建造茶室,迎客謀生之餘為自己的夫君留一席做事的地方。”

到三樓進隔間,倒不像是茶樓,而是到了戶外一般,草植豐沛,芳香濃郁,靠近茶座席間的地方擺放除蟲草,免去女娘們受蚊蟲叮咬。青鸞拉透月坐下,幾人靠在窗邊,可以聽到大堂裏文人墨客吟詩作對之聲。透月的臉色剛看著好了些,正新奇不已的四處瞧,沈笑笑聽了茶室的來歷,又添油加醋道:“掌櫃夫人為自己的夫君建如此地方,娶妻如此,當真是那名詩人的福氣!不過透月姐姐,你端莊溫柔更甚掌櫃,以後若是你也嫁一個詩人,肯定比掌櫃做得更好。”

嫁詩人?她不如直接說商辭墨的名字算了。青鸞不知道沈笑笑認不認識商辭墨,只覺得她也未必太“會說話”,句句都正好點中最不該提之事。

青鸞白她一眼,示意她別再說下去。

“張口閉口都是嫁人,沈妹妹你年歲尚小,不用如此著急。”

空谷山茶最出名的是冷泡茶,堂倌端著茶水進門時,一股淡香立即飄進幾人鼻腔。茶湯清透,絲絲冒著涼意,青鸞給透月倒了一杯,充滿期待地看著她。

“這是他們這裏夏日最好的‘雪泡縮啤飲’,姐姐快嘗嘗。”

冷飲入口,沁人心脾,透月舒適的嘆氣,眉目舒展開。

沈笑笑則是鯨吸牛飲,咕嘟咕嘟灌下去一杯不算,擡手給自己又斟一杯,喝茶的間隙眼珠滴流轉,眉眼間全是考量。

“誒,這墻上掛的山水圖不錯,只是這用色用筆妹妹看不懂,姐姐們可否給妹妹解答一二?”

青鸞無語,拒絕得幹脆。

“本宮也看不懂。”

“透月姐姐呢?”

“誒你別……”

透月笑笑,安撫的拍拍她,轉過身跟沈笑笑說起了這畫上的筆墨和技巧。沈笑笑十分捧場,聽的間隙,不時回應。

“姐姐懂得真多,聽說你與殿下曾一同在翰林院最厲害的畫師手下學畫,早知道我也求貴妃讓我進宮跟著一起學了!”

擡頭瞧這那幅山水圖,筆力雖好,用色卻遠遠比不上商辭墨,透月心裏泛起漣漪,不自覺就幽幽然感嘆道:“等沈妹妹見了商大人的畫,再行此感嘆也不遲。”

“真有這麽神?”沈笑笑湊近,眼中盛滿好奇,“那位商大人也同駙馬一樣,曾經是姐姐們的老師嗎?”

自從青鸞在商辭墨處告假,透月也在他那裏單獨上了幾堂課,後來長公主的婚事突然敲定,商辭墨大受打擊,擱筆數日。對外有人問起,說是沒了靈感,透月見他魂不守舍,也就沒再去上課。

或許,以後也不會再跟他學畫。

“算是吧,商大人不嫌我資質平庸,傾囊相授,可惜我沒有學出來,辜負他的教授。”

“那他長得好看嗎?”

這問題問得透月楞神,腦海中那張臉又清晰幾分。

女娘眼神變得柔情似水:“好看。”

“那殿下能嫁給曾經的老師,透月姐姐也可以嫁給那位商大人罷!”

啊?能不能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啊!

看著透月暗淡下去的目光,青鸞叫苦連天,“啪”的一聲將茶杯擱在桌上,看向透月略嘆氣道:“會畫畫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,姐姐也有遠勝商大人之處。兩人不般配,沈妹妹別亂點鴛鴦譜,趕緊喝茶罷。”

“不般配嗎?是誰不般配誰呢……”

“自然是……”

“是我配不上商大人,”透月打斷青鸞的話,低頭看著茶杯裏透亮的茶湯,自怨自艾道,“他喜歡殿下或者沈妹妹這樣肆意張揚的女娘,我頂多算是花朵旁邊一株不起眼的青草,沒有艷麗花瓣,沒有蓬勃生機,更談不上入畫……”
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,姐姐你……”

透月突然站起來,仰起頭生怕眼眶中的淚水滴落,她幾眨眼睛,踩過草地朝門口走去。

“殿下別說了。”

沈笑笑暗自得意,亦站起來急切道:“姐姐你去哪?”

“茶湯撐肚,我去去就來。”

看那個清瘦的背影消失,青鸞用充滿怒氣的眼眸回過神瞪沈笑笑一眼。

“以後少在透月姐姐面前提起商大人。”

“這是為何?”

她發問得純真懵懂,全然不懂人情世故一般,青鸞怕她誤解,幾次組織語言欲開口又放棄,想了想最終說道:“總之就是不能提,你只管照做就是,其他少問。”

沈笑笑略帶深意的看著青鸞,等她看向自己的時候又恢覆人畜無害的模樣,點點頭。

“我好像惹透月姐姐和殿下都不高興了,以後是不是姐姐們出來玩耍都不願意帶我了?”

她何時又說這話了?

青鸞看她紅了鼻頭,擺擺手剛想否定,沈笑笑漲紅臉站起來,後退幾步道:“都是妹妹不好,妹妹這就走。”

“不是,本宮何曾說過這話……”

話沒說完,沈笑笑後退的時候絆到身後碎石,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,青鸞伸手想要拉住她已經來不及,兩人驚叫一聲,撲倒在地上,發出“咚”的一聲。

還在門外透氣的透月聽見聲響推門進來,剛好看到青鸞抓著沈笑笑的胳膊撲倒在她身上,以為是青鸞要教訓她,嚇得花容失色,沖進來將青鸞拉開,然後去扶沈笑笑。

“你沒事吧?”

沈笑笑撞到後腦勺,疼得她齜牙咧嘴,眼淚不斷滴落,嘴上還不住地道歉:“都是妹妹不好,都是妹妹冒失不懂事。”

青鸞摔下去的時候磕到胳膊肘,一邊揉一邊看沈笑笑:“不是……”

“不知者無罪,怎麽能怪你呢?”

透月拉著沈笑笑轉身,再看向青鸞時臉色已經冷下去。

“殿下,沈妹妹受了傷,我也深感不適,怕是不能陪殿下喝茶,就先帶她走了。”

“啊?”

她如此語氣,如此表情,倒好像是自己把沈笑笑怎麽了一樣,青鸞氣不打一處來,幹脆也懶得再說,捂住胳膊肘站在一旁生悶氣。

不一會兒的功夫,從三樓瞧她倆叫來小廝另尋一輛馬車離開,青鸞甚是喪氣,坐下來又喝了會兒茶,垂眉喪臉地出門離開。

回宮路上,透月摸沈笑笑後腦腫起一塊,面露愧疚,被後者直接抱住,輕輕搖頭道:“妹妹不疼,姐姐千萬別怪長公主殿下。”

她有資格怪她嗎?

透月感覺自己憋了很久,終於有勇氣說出來一樣,她面露失落,雙手垂在身側慢慢道:“有時候我也挺羨慕她,想做什麽就敢去做,想說什麽就敢直接說,反正身邊所有的人都會包容她、原諒她,甚至更加疼愛她。”

周太妃是如此,皇帝是如此,映山大兄如此,仲先生和商大人更是如此。

而她自己處處小心謹慎,生怕行差踏錯,到最後反而一無所有。

沈笑笑眼裏一道精光閃過,直起腰身,看著透月的眼眸緩緩道:“殿下還說商大人只喜歡她不喜歡姐姐,叫妹妹以後勸姐姐離商大人遠一些,可是妹妹覺得,應該離商大人遠一些的是殿下才對。”

聽上去,她貌似在替自己抱不平,她說得這樣直白,透月鼻子一酸,想起那日自己在禦花園撞見商辭墨向青鸞表白情意,那麽卑微,那麽小心謹慎,毫無往日風流瀟灑的模樣,登時心又冷一分。

見今日計謀得逞,沈笑笑隱去眼中的笑意,正色道:“姐姐放心,以後沒了殿下,妹妹一定會常來陪姐姐。”

此刻正好回到宮中,兩人走下馬車,貴妃肖氏正好走出來,擺擺手讓沈笑笑牽著透月過去。

“玩得可高興?宮裏的廚子新制了江南那一片的糕點,透月公主可要一同回萬芳齋?”

透月沒什麽心情,順勢點點頭,沈笑笑與肖氏對視一眼,後挽著透月朝萬芳齋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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